我第一次到柬埔寨是在一所偏遠地區的英文學校義務教小朋友。當時的我剛剛上大學,因為一直想遊歷不同地方,所以就積極尋找機會借大學外遊,終於參與到這個到訪柬埔寨的義工隊。
在接近三週的服侍中,每日和當地孩子的相處既充實又快樂,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環境亦令我感到十分新鮮。轉眼間來到最後一天的上課日,校長才第一次告知原來與我們共渡了十多日的孩子大多都生於破碎的家庭 — 離婚、逃走的父母、愛滋病、酗酒、吸毒、家庭暴力⋯⋯然而在每天的相處中,他們並沒有給我很可憐很卑微的感覺,反而他們上課時活潑的笑容令我看見到他們那份堅強不屈。
在我們離開村落前,我焦急地和每個孩子說再見,生怕漏掉任何一人。明明同一個孩子已抱了幾圈,但放下的一刻卻仍是萬般不捨。其中一個較為年長的孩子正因為懂事,所以明白我們離開的意思,懂得走來擁抱我們,懂得因不捨而流淚。看著稚嫩的孩子不明白我們的離去,他們的笑臉令我心酸;但明白的孩子的眼淚,同樣令我痛苦不堪。當時有一個很奇怪的想法:我們短暫的來訪竟令如此堅強的孩子也落淚,令我覺得很對不起他,因為我們來了、建立了關係,所以才會令孩子認識到失去、被迫去經歷失去。
記得回到金邊的晚上,自己又在床上偷偷地哭了。覺得自己只顧自己完成了任務,經歷了所期望經歷的,然後自己就安然回到乾淨舒適的生活。可是孩子們呢?那份破碎可是一個短暫的夢嗎?他們仍然留在那裡,每天生活在那現實當中。那時的我覺得自己是個背叛者,不負責任地撇下了他們。
然而正因這個沉重的經歷,讓我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不論旅程長短,當中的相遇和關係仍是真實的,所遇見的人們也是真實的。縱然我不能留在所到的地方,但藉著寫故事記錄他們的存在,我希望能讓其他人也看見這些身於遠方的生命,看見他們是何等堅強而活潑,亦希望能夠牢牢地把他們留在我的記憶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