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任又傳統的自豪感

第一次的塞爾維亞,一個很能夠讓人感受到自己是外地人的國家。幸好我們選擇了一間跨國標準的酒店,讓我們即使身於這個陌生的地方仍能每天回到一個熟悉的留宿處。這間酒店的職員給了我們一個意外的塞爾維亞印象:嚴謹、精明,但亦風趣。

從我們第一天到達登記,到中途各樣大小事的查詢求助酒店的團隊都表現得很淡定,亦很樂意,有效率地幫助我們。今天我還記得那個很高挑、神態自若的女經理; 矮小但很細心,解釋清晰的男經理。但眾多職員中,我和其中一位男職員的對話特別深刻。他是個身材中等,約二十歲末、三十出頭的男士。因為正在上班,所以每次見他時他都是身穿淡色的襯衫和黑西褲,而老實說他的外貌對我而言也只是另一個棕髮外國人,沒有什麼令人難忘的特徵。而我們那唯一一次的對話應該是如此:有一晚我們在酒店會議室約見了一個機構代表,而他是負責來整理音響和電腦器材。他以熟練但又有點不耐煩的口吻教了我和隊員咪高風和電腦的用法,告訴我們時間到他就會再來收拾,然後就離開房間了。完成會面後,他準時進來收拾器材,那時我和一起忙了一天的隊員正在慢慢的聊天和執拾,我忘記了為什麼他會中途加入對話,也許是從我們謝謝他開始吧。他那時有點愉快地在收拾(好像在哼歌),然後用一個有點不解,又有點輕挑的語氣問我們:

「其實你們為什麼會這個時候來這個地方?」

始終我們的主題是有點政治敏感,我和隊員對望了一會兒就尷尷尬尬的嘗試解釋。他一邊手肘擱在房間牆邊的長櫃,聽我們說完後,他並沒有我們預期中的不屑或激烈,但卻是恍然大悟的說:「原來如此!難怪你們會在這個糟糕的季節仍來塞爾維亞!」然後他就開始談起塞爾維亞的夏天時如何美麗  到處都充滿綠葉和花朵,同時忿忿的說塞爾維亞的冬天有多糟糕和醜陋 (“Ugly”)。一地被踏黑的積雪、使車輛滑軚的薄冰、濕冷的空氣… 他繪形繪色地投訴這裡的寒冬,又告訴我們人們要花多大的力氣摌雪; 如何在街上在落車時在家門前滑倒,警車救護車也不能出動,連他自己上班時乘巴士也滑倒過。縱然他一直保持淡定和平常有點木納的表情,但與此相違背的生動內容卻令我們笑不停。

我們見他這麼主動告訴我們塞爾維亞的事,就問了他一些我們在這裡不明白的文化,比如說為什麼在塞爾維亞並沒有限制飲酒的年齡。他淡然的告訴我們,因為這裡的人即使飲很多酒,但如果不能節制而飲醉,比起法律上的懲罰,家人的鄙視和朋友的嘲笑更令人羞恥。他說自己十多歲時試過一次大醉,對整件事的經過更失去記憶,但為此事他被母親和兄弟姊妹引用、開玩笑,甚至明嘲暗諷了至少數年,因為這是他不能自制和不成熟的表現,亦是作為塞爾維亞人的一種失態。自此他就立誓不會再讓自己醉酒,亦是這種家居的羞恥感限制人們去隨意放縱。這種想法非常有趣,亦很符合塞爾維亞以東正教和家庭為中心自居的價值觀。更奇妙的是這種傳統又無形的捆綁竟然在二十世紀仍然有效。我們又問他為什麼塞爾維亞人都不付巴士的費用,他輕蔑了一下,然後理直氣壯的告訴我們: 因為塞爾維亞人不滿意巴士的班次少、服務差、公司沒有誠意,所以人們都不甘心付費,自自然然就形成了罷付的習慣。更荒謬的是,巴士公司對這個大眾風氣也沒有辦法,所以巴士照開,但司機都不敢亦不會向乘客收費。不合理地巴士公司仍能繼續運作,但這個習俗就延續至今。這時他有點驕傲的、抬抬頭對我們說:「我們都是南斯拉夫人,南斯拉夫人就是較tough」我對他這個總結竟然連繫到種族而十分驚奇,而他當時淡然但又故意強調的口吻亦令我難以忘懷。終於他背起所有的器材準備離開房間,他轉身問了我們一句你們何時會再出發?我們回答了,他聳一聳肩,說聲好的,然後我們就一同出去了。

希望有一年的夏天能夠再次拜訪他,和他那自豪的美麗塞爾維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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