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露剛果橡膠園的柯達相機

1904年5月,深入剛果宣教的英國浸信會傳教士 Alice Seeley Harris 走出家中的門廊,一位正在哭泣的當地男子來訪,他走路搖搖晃晃,需要兩個人攙扶。男子向Alice 遞上一個芭蕉葉的包裹,看見數人驚惶和絕望的表情,Alice 比平常更小心地打開了它,裡面竟包裹著一隻小孩子的手和腳。

Alice 於 1870 年在英國薩默塞特郡出生和長大,她的父母都是虔誠的基督徒,而Alice 從小就關注童工和貧困問題,不甘成為一個普通的妻子和母親。後來她嫁給志同道合的John Hobbis Harris,在1898 年結婚四天後,這對新人就啟航前往現在的剛果民主共和國,想要向偏遠的農村部落教導識字並傳福音。

John 和Alice 很快就注意到許多兒童和年輕人突兀地缺少手和腳,但作為來自西方、外貌為他們帶來特權的白人,在抵達非洲之前他們對當地的情況一無所知,直到這位崩潰的男子Nsala帶著殘肢來到她這裡。

當時的地區名叫剛果自由邦,由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私人擁有和管理。在19 世紀橡膠價格上漲後,利奧波德二世在當地大力發展橡膠採收,並以不平等的契約奴役當地的人。為了逼這些勞工拼命,他更利用一支名為「公共力量」的僱傭軍,他們會將工人的家人扣為人質,未完成橡膠採伐配額或犯其他輕微違規行為,僱傭軍會砍斷工人或其家人的四肢作為懲罰。

無法無天的僱傭軍更以各種方式虐待、強姦、折磨,甚至隨機屠殺整個村莊,這種令人難以想像的殘酷行徑在剛果自由邦屢見不鮮,而他們的虐殺更在短短幾年內就可能消滅了當時約一半的人口,造成約有一百萬到一千五百萬人死亡。

Alice 眼前的Nsala就因未能收集當天的橡膠配額,僱傭軍採取連坐法,在殺死男子的妻子、兒子以示懲戒後,還按照「缺額比例」把他唯一活著的小女兒斬斷手腳。看著Nsala帶來的手腳尺寸,Alice 在她的日記寫下:「他的小女兒頂多只有5歲。」

在絕望和震撼中,Alice 想起自己從英國帶來的小型柯達布朗尼相機。這部相機是她本來打算拍攝昆蟲和野生動物,但此刻她要求Nsala 在她家門口的陽台坐下,面前擺放著他家人遭難的證據。這張名為「來自松戈區瓦拉村的恩薩拉」(Nsala of Wala in the Nsongo district)的照片成為了震撼全球的一張照片,更是將殖民統治的恐怖與殘虐永遠記錄於歷史。

歷史學家認為Alice 是第一批在人權運動中使用攝影的人之一。在那個女性被期望順從和被動的時代,這位嬌小的傳教士妻子利用她所有的,揭露了世界上一個不被關注的角落的苦難。Harris 夫妻在爭取剛果人權的過程中犧牲和忍受了很多,他們不斷受到比利時僱傭兵的騷擾,食物和補給在港口被攔截,甚至曾遭到槍擊,但揭露不義成為了他們的使命。

最終,在1908年利奧波德二世迫於國際壓力放棄了剛果自由邦的統治,Harris 夫妻的證詞和她的照片成為了不可動搖的鐵證。著名小說家馬克吐溫在著作《利奧波德國王的獨白》也向Alice 致敬:「柯達相機是他唯一無法賄賂的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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