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塞爾維亞少年談今天與未來的塞爾維亞

Marko Mladenović 來自塞爾維亞中部的一個小鎮 Cuprija,他的夢想是成為一位藝術家。雖然他現時只是一位高中生,但作為塞爾維亞人,他從小已經認識到國家獨有的包袱和機會、情感與表達。懷抱著這一切,他用藝術畫出他對塞爾維亞和愛與吶喊。

「我當初對藝術並沒有一絲興趣,但在我八年級時,我們的老師在班上挑選了一些他覺得有天分的學生參加訓練,我並沒有被選上。當時的我感到十分被冒犯,所以出於反叛的心態就開始了自己創作。我仍深刻記得我的第一件作品,它是一幅糟糕的畫,技巧和成品也不合格,但它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因為每當我看到它時,我就能看見自己在藝術上取得了多大的進步,以及隨著我的思維和看待事物的方式轉變,這一切的變化都反映在我的創作上。所以,我最喜歡的作品也是我目前正在創作的那一幅,因為它代表著今天、不停在轉化的我。」

「同樣地,塞爾維亞也是一個帶著失敗的痕跡、但也不停地在改變的國家。近現代的塞爾維亞經歷了很多的戰爭和創傷,眾所週知的南斯拉夫解體也是十分象徵性。這段記憶對我們來說,並不是教科書或資料上的文字,那是我的祖父母和父母都親自經歷過的現實,我們接收了很多來自我們鄰舍的仇恨和傷痛。我們明白需要改變,並且我們改變了很多。」

Marko 出生和成長的社區也是一個與戰爭糾纏不清的小鎮。羅馬人在公元224年發現這個城鎮,並將他轉化為一個軍事前哨。在1999年北約轟炸南斯拉夫期間,市中心遭到嚴重空襲,直到今天,部分當時的廢墟仍然在社區中原封不動,每天提醒著當地人過去的回憶。

「過往我們要從戰爭中復原、以及和周邊民族的恩仇,花了我們一些時間消代和重建。然而,我看見近十年塞爾維亞比以前開放了很多,我們打開大門,有很多來自外國的人來讀書或工作,這為整個國家帶來了生氣和活力。我能夠明白上一代的難過和排斥,但我們已經活在不一樣的時代。我的父母明白國家和人民都需要向前走,作為新一代,我們也把過往的仇恨留在歷史,不再把這份苦毒傳遞下去。」

「我認為我們能克服過去,力量是源自於我們從來不隱藏、不否定我們的感受 — 不論那是多大的悲傷或是快樂。感受不總是美麗動人,但表達痛苦和喜悅都是對我們有益的。我所認識的塞爾維亞人都是情感十分開放真實,讓人感覺被融入到他們的生命中。我們很喜愛社交,可能我們才認識了十五分鐘,但我們會邀請你到家作客。你可以放膽與任何人對話,我們也不會封閉自己或防範。我認為這份坦城流在塞爾維亞人的血脈,熱愛人們和開放的心最能體現塞爾維亞人的特質。」

「因此我很希望更多外國人能到訪塞爾維亞,即使在目前的景況下,你仍會發現塞爾維亞有很多東西可以給予世界。這是一個能夠見證歷史,和親身聽到塞爾維亞人的故事的獨特時刻。」

2025年,塞爾維亞再次活在屬於人民的大時代。去年十一月,塞爾維亞中北部城市諾維薩德的火車站發生屋頂倒塌事件,導致16人死亡,該事件被歸咎於政府的腐敗與管理不善,進而引發全國大規模抗議。原本由學生發起的和平示威迅速擴大,演變為對執政13年的塞爾維亞前進黨(SNS)的全面不滿。超過27萬人湧上首都街頭,見證國家史上規模最大的示威活動。

Marko 創作了這幅帶有十六個掌印的畫作,獻給因事故悲慘地失去生命的 16 名受害者。「畫作中央的鴿子代表受害者的靈魂——脆弱、受傷,但仍在尋求和平。它們在飛行中掙扎,象徵著即使死亡也無法結束的不安和痛苦。鴿子不再只是和平的象徵,也是反抗、不公義和失去的印記。」

「圍繞鴿子的紅色掌印代表著16天的哀悼。它們作證、尖叫、提醒著我們每一個都是痛苦、記憶和抗議的印記。失去身體的手印也控訴著集體共謀——那些有權勢的人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來阻止悲劇的發生。但它們存在過的線索就在這裡,它們並沒有被消除。我把這幅畫作命題《榮耀歸於他們!》,這是尊重的吶喊,更是正義的吶喊。故事還沒有結束,反而是被開啟了,呼籲著人們不要壓制受害者的聲音。」

雖然示威遊行幾許經歷警察鎮壓驅趕,甚至一度傳出當局使用違法的聲波武器來分散人群,但從2024年十一月迄今,示威仍然幾乎每日馬拉松式進行。「人們過去不太談論政治,也許這正是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的境況。抗議活動並沒有分裂我們,反而讓我們更團結。學生們一直堅持和平的抗議,這才贏得全國人民來到首都支持。我看到街上的人們仍然樂觀開放,更用多種創意的方式去表達訴求。我們不該忘記它這一切都始於悲劇,但也不只是因這場意外而牽動了人民的底線,很多事情在過去一直在醞釀,現在就是改變塞爾維亞的起點。」

在社會不同群體之間,當然不是所有當地人都同意是次示威的方式或原因,Marko也經歷了在家中三代人看示威的意見分歧和衝突。「現在也許看起來真的像是一個分裂的社會,老一輩認為一切都很好,年輕一代想要不一樣的未來。但我認為我們做得很好,我們並沒有互相仇恨。我在家中仍然尊重我的長輩,仍會坐在一起,面對面一同吃飯、聊天和生活。對我而言家人總是第一位,而政治不應該分裂家庭。」

「我們也要記得我們是一個民主國家,我們應該尊重每個人的表達自由,即使有不同的意見,仍然應該要團結 — 我們都生活在不同的條件和經驗之下,所經歷的塞爾維亞都不一樣,所以每個人的經驗也很有價值。只是塞爾維亞的將來,我認為應該由年輕一代來決定。」

「在塞爾維亞的歷史中,我最喜愛的是現在,因為這是一個改變的時代。人民的心態、日常生活和體制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對塞爾維亞來說是一場徹底的變革。我們是Z世代,我認為我們是與過去不同的人,所以一切都需要改變,才對我們的未來有益。所以我認為此時此刻是我們歷史中最重要的時刻,它將會是,並將繼續會是最重要。我期待著更美麗和帶希望的日子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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