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森堡經常被形容為一個規模較小的國家,事實上,她的面積在全球193個國家中排行179,而全國人口亦只有66.86 萬(2023年)。真・盧森堡人人數不多,但我們很慶幸能聯繫上其中一位 —-現時正是碩士學生的 Léa Wagener,她的家族世世代代都生於長於盧森堡,見證了這個小國的變化。她的人生亦代表了不少盧森堡新一代的經歷和掙扎。
「我成長的市鎮是沃梅爾當日(Wormeldange),是位於盧森堡東部的一個小鎮,人口只有大約一千人,所以我們或多或少都認識大家。這個小鎮是一個很平實、充滿大自然的地方,在盧森堡內我們不是最顯眼,但我們出產很受歡迎的白酒Riesling,不少人在自家酒莊也會釀製它。我們每年更會選出一位『Riesling公主』和『Riesling皇后』,這已是我們鎮內一大盛事。」 Léa 笑道。
外人對盧森堡的印象很多時都是「小國」或印象模糊,活躍金融投資的人則可能認定盧森堡的人都非常富有。然而與所有國家一樣,這些都是很概括的定型,盧森堡人也許比起其他國家少一點經濟和社會上的掙扎,但也不代表他們全都飛黃騰達。「對我們來說,真正富有的人是那些能夠在不同城市擁有多棟物業或資產的人,但這些人都是少數。再說,很多有錢人都是來自國外,他們也許能夠享受『逃稅天堂』福利,但這並不代表一般大眾。這些人的存在也是十分低調,不是你能輕易知道。作為一般市民,我們需要交有可能高達41%的稅率,對此我們沒有什麼不滿,但也希望大家能夠了解不是所有盧森堡人都是富可敵國、快樂逃稅的人民。」
「事實上,一般盧森堡人都需要努力工作以經營生活,不少人更會選擇在盧森堡就業,但居住在開支較低的鄰近德國或比利時城市,每天開車跨境上班。而且因為位於盧森堡的企業大多是國際間競爭非常激烈的公司,他們會在全球聘任人才,因此盧森堡人在盧森堡就業並沒有太多實則優勢或特權。為要得到一職,盧森堡人必須要有高學歷和豐富工作經驗,亦要能說專業程度的德語、法語和英語才足以勝任,所以說我們身在這裡,但並沒有比其他國家的就職年青人活得特別容易。」Léa解釋道。
【活在大國之間:盧森堡的國際化】
雖然盧森堡是全球人均GDP最富有的國家,但作為一個相鄰德國、比利時和法國等大國的「小國」,盧森堡和她的人民仍是要找出他們的生存之道,多語言能力和國際化便是其中最大的特色和武器。
正如香港一直沿用的「兩文三語」的語文政策,在盧森堡,他們的學生則從小體會著「三文三語」的教育環境。「我從小在家中都是使用盧森堡語,我記得是從小學二年級起,我就開始同時學習德語和法語。當時我在公立學校讀書,直到七年級我們都是主要用德語作教學語言,但從八年級開始就全轉為使用法語教學,課程中亦開始加入英語科目,我記得當初我要適應這樣的改變是十分困難。」
「我從小就能講的盧森堡語反而是從七年級開始才有正式的讀寫課堂,而且只持續兩年左右。當時我和我的朋友們都覺得要學習盧森堡語的文法比學習外語更困難,因為我們都已經有自己的一套用法和概念,突然被教導一套『正確』的文法,明明是你能說的語言卻不懂得答案,當時都會感到頭昏腦脹。」
雖然盧森堡的官方語言包括了盧森堡語、德語和法語,但正如香港的學生學習英語和普通話一樣,不是所有學生都能順利學懂並流利使用三語,「我自己是比較擅長德語,法語則不太行,所以我在升大學時都主要搜尋用德語教學的大學,不是因為有三種官方語言就等於我們都能專業地使用所有語言。」
除了語言上的銜接,當地的年輕一代也從小就習慣接觸鄰國的人民和交換生活。「盧森堡多年以來都是一個充滿外藉人士和僑民的地方,現時有接近四成人口是非本地人,因此與外國人接觸從來都不是一件新鮮事。例如我的家鄉Wormeldange 與德國國境就只有一橋之隔,我們的小鎮十分習慣有德國人跨境來買汽油、咖啡豆和煙草;我們的人也會經常到德國買那邊的生活用品。大家都是各取所需,利用各自的優勢以更低的價錢買必需品。事實上若果我走在街頭,沒有聽到人們對話的話,我是不能從外觀判斷誰是與不是本土盧森堡人。」Lea形容道。
「至於升學方面,因為盧森堡只有一所大學,所以若要有更多和更好的選擇就必須出國。我自己就去了德國海德堡(Heidelberg),我的妹妹則去了奧地利升大學。因為留學生在這些地區和歐洲都很常見,即使我到了德國後也能找到盧森堡人的圈子,加上我們能說德語,即使在德國生活也沒有經歷到什麼文化衝擊。這種從小就能接觸多元文化的環境也是我很喜歡盧森堡的地方。」
【國際化的現實一面】
雖然盧森堡擁有十分國際化的環境,但 Léa亦與我們分享了一些現實的情況:「我們的社區確實居住了很多外藉人士,但就我的觀察,很多時當地人都只會與當地人交流和相處;來盧森堡工作的專才們也只會留在他們的圈子中社交。而且他們來盧森堡大多只是為工作賺錢,幾年間就會來來去去,不會成為這裡的居民,所以他們很少和當地人成為朋友,這讓我感到頗可惜。」
作為「十字路口國家」,盧森堡在國際間的中立和調和立場在 Léa眼中既是盧森堡的自主選擇,也可說是一個逼不得已的生存之道:「活在數個強國之間,盧森堡軍隊的規模和軍力可說是沒有什麼影響力,因此加入歐盟和對別國友好的態度成為了我們保持自主的籌碼。兩三年前疫情期間就曾經有則本地的笑話,當時我們的鄰國以預防疫情為由,關閉了與盧森堡的邊境,但因為我們不想要得失任何人,而且我們也依賴與鄰國的交通,所以盧森堡是沒有關上我們對外的邊境。所以實則就是外國不讓盧森堡人進入他們的國境,盧森堡卻仍然有眾多來自德法比的人來購物和生活。這讓我們切身體會到盧森堡較弱的立場,但我們也只能對此一笑置之。我們的態度總是『我們想成為大家的好友,請不要傷害我』。」Léa笑道。
受到她的祖父母的影響,Léa 現時正在日本東京進修有關日本憲法和太平洋政治。從一個中歐的傳統小鎮來到這個世界級大城市,Léa 喜愛她的方便和繁華,但也懷念家鄉的大自然和聲音:「雖然盧森堡語不是我們在專業上會使用的語言,但能夠以盧森堡語與人說話總帶給我一份家的感覺。正因為盧森堡是一個小國,在外地遇上盧森堡人、說盧森堡語感覺特別珍貴。在此我想與大家分享一句我很喜歡的盧森堡諺語,„et ass gehopst ewéi gesprongen“,它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說法,意思是『隨遇而安』,我過往總會與我的姊妹和朋友用一些隨機的盧森堡諺語,它們並不一定有深刻的意思,但我們希望能藉著使用它們來保存這個屬於我們的語言和記憶。」
「雖然在日本我認識了很多來自世界各地的朋友,但我感覺在此與當地人成為朋友比在盧森堡需要更多的時間和耐性。在盧森堡,人們通常都比較開放和願意分享,所以一遇上很快就可以成為朋友。希望大家到歐洲時也能一訪我們這個國家,親眼看看她的模樣和聆聽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