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生在薩摩亞的相遇

踏入2024年,新的一年為世界各地和我們都帶來新的開始,人們期待著今年所會發生的事、自己的成長和周遭環境的改善。正在這個年初,來自澳門的Dorothy也迎來人生中一個嶄新而興奮的挑戰 —- 她懷著勇氣獨自來到了薩摩亞這個大洋洲的島國,開展她一年的實習工作,亦在這裡遇上她第一個來自薩摩亞的朋友 Sina。鏡頭前我們看著這兩個年紀相若的女生,在笑聲之中回想她們的相處和經歷。

編:「兩位可以先簡單自我介紹嗎?」

Dorothy:「我出生和成長於澳門。在來到薩摩亞之前,我在澳門修讀英文和語言學的學士和碩士,同時一直有接觸文物保育和研究。之前有機會三次於暑期到葡萄牙作語言交流,但到訪太平洋島國還是第一次!」

Sina:「我是薩摩亞人但出生於澳洲,在那邊居住到四歲就跟著家人搬回薩摩亞,從此就一直在薩摩亞島上生活了。」

編:「你們兩人都是從另一個地方移居至薩摩亞,你們還記得剛到達薩摩亞的第一印象嗎?」

Sina:「當時的我非常年幼,所以並沒有很明白到底移居是什麼一回事,但我很深刻記得到埗那天是下著雨,我們卻要坐在一輛敞篷貨車後面露天的位置。當時的薩摩亞在我眼前彷彿就像一個熱帶雨林,到處都是樹、簡陋的樓房,氛圍明顯是與澳洲很不一樣。我們是搬去和我的祖父母一同住,他們居住的地方也是十分傳統的房屋,所以感覺真的像由城市搬到叢林。」

Dorothy:「薩摩亞確實感覺像是一個叢林!我剛到達的時候,最震驚我的是這裡的炎熱。我以為我在澳門居住已經相對適應濕熱,但這裡的炎熱是另一個境界。因為工作的緣故,我本來帶了一些較正式的衣服和長袖衫,但因為實在太熱,我一直都沒有機會穿。」

編:「你來薩摩亞前有事先調查有關薩摩亞的文化嗎?你得到了什麼資訊和實際到達後有什麼印象的改變?」

Dorothy:「我本來在網上讀到這裡的人 — 特別是男人 — 會裸體走在街上!」

Sina:「這是不可能的!(大笑)薩摩亞是一個相對傳統保守的地方,男性可能會裸著上身,但全身在哪個國家也不合理吧。有些薩摩亞村落甚至不容許男女穿著短褲,或有指定的髮型。裸露全身可能只會在家中或在一些特定的儀式才會發生,但這也是十分罕見。」

Dorothy:「沒錯,事實上我來了兩個月也沒有見過這樣的事發生。另外一點令我比較震訝的是這裡的本地人身型平均都比我們(亞洲人)龐大和強壯很多。」

Sina:「這是真的,我們的孩子在小學時期仍是比較瘦小,可能和Dorothy差不多。但一達入青春期,每個人都會突然放大十倍。我猜想這也與我們在這裡的飲食相關。」

編:「那對於薩摩亞人來說,他們會比較嚮往纖瘦還是強壯的身型呢?」

Sina:「我們的母親和姨姨們如果看到Dorothy,她們都會對我和其他薩摩亞女孩說,你看看人家多瘦!但實際上如果我改變飲食習慣或特意做運動來改變了外型,人們第一反應會認為你是生病了和十分擔心(笑)。所以我會說,人們會對纖瘦有憧憬,但潛意識是認為薩摩亞人都應該這樣龐大吧。」

編:「那麼兩位可以分享與對方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嗎?」

Dorothy:「我比Sina先加入公司報到,她就在約一星期後加入。那時我對薩摩亞人的印象都是十分熱情,會和初次見面的人大力擁抱和握手,但當我們兩人第一次見面時卻沒有這樣做,因此反而留下了深刻印象。」

Sina:「那是因為我過往的工作會接觸不同文化背景的人,當時的我發現了不是所有人都喜歡或習慣薩摩亞式的打招呼。而我對Dorothy的第一印象是比較文靜,所以當刻就判斷也許衝上前擁抱她不是最好的選擇。(笑)但你的印象是對的,薩摩亞人一般都會強烈地擁抱初次見面的人,彷彿像認識了一輩子般。」

Dorothy:「雖然我們的初次見面比較有距離,但因為我們是全公司唯二的實習生,崗位比較相似,所以之後慢慢就更熟絡了。」

編:「那你們對對方的印象在往後兩個月有改變嗎?」

Sina:「我過往有在同一個辦公室認識另外兩位華人的同事。第一個女生總是到不同的國家旅行,又會經常走到海灘玩水上活動、娛樂,感覺就是非常外向和充實,看著她我就想,華人必定都是非常富有!(笑)之後有第二位華人男同事,他是十分盡責和勤力,但當我們邀請他工作後一同吃飯或假日出外遊玩,他總會拒絕,寧願留在家中。(笑)所以這兩位同事已經很不一樣,而Dorothy則是他們兩者的中間。但我認為他們三人的共同點是大家都會很準時上班,亦有自己的個人目標和理想,並為此非常努力,這是我看到與薩摩亞人最不同的地方。」

Dorothy:「薩摩亞的同事通常都比較有自己的節奏。(笑)」

Sina:「對。(笑)我會說薩摩亞人通常對遲到和拖延工作都沒有太大執著。一些再緊急的工作,他們仍然可能是數個星期後才回覆。我感覺這是因為作為一個團隊或辦公室,若果有一個人遲交他的部分,反正都會拖慢整個項目,久而久之就會大家都撒手不管,對工作有比較放鬆的態度。對大部分薩摩亞人來說,我們只要有食物在桌上,仍能好好生活,其他東西就不是太重要了。」

編:「聽你這樣說,似乎在薩摩亞遇見華人並不是這麼罕見的事?」

Sina:「在這裡有個頗大的華人群體啊!很多華人家庭是由第一次世界大戰就來到薩摩亞,當時因為殖民薩摩亞的德國人想要建立農園去賺取更多利潤,但本地薩摩亞人都不願意為德國人工作,所以他們就引入了華人勞工。很多第一代華人憑努力成為了現在薩摩亞的富有家族,擁有多間商店和生意,他們的後代也在這裡定居。」

Dorothy:「確實在這裡我看到近九成的超市都是由華人經營,他們不少是來自福建或廣東,有些更能說廣東話和客家話,但年青人就多會說薩摩亞語和英語。」

Sina:「剛才提到華人工作態度與薩摩亞人不同,如果你有留意,在這裡如果薩摩亞人開一間新店舖,可能數個星期內就已經會倒閉換手,因為店主沒有心機經營,而且他們總會在星期日閉店,有時連平日也會提早關閉。相比之下,華人的商店比較穩定,而且營業時間也較長。」

Dorothy:「並且我留意到華人的店舖會對同樣的商品有不同的標價。一些名氣較好或形象較高級的店舖會比其他店舖的標價更高,因為他們已經有自己的質素名聲,所以人們仍然會在他們那裡購買。另一些店舖則會將貨品標低價,有時差異可能達到數倍至十倍。所以無論我想要購買什麼,我都會走遍所有店舖去格價。相反,薩摩亞人對於自己的商品價值有一定的堅持和標準,極少會為了提高競爭力而減價或降至超低價作招徠。我很欣賞他們對商品的信心,但作為顧客有時就真的十分困難。」

編:「那麼兩位作為比較年青的一輩,你有看到在薩摩亞不同年代之間的差異和改變嗎?」

Dorothy:「較年長的薩摩亞人有時可能不會說流利的英語,但主要用薩摩亞語溝通。」

Sina:「年青一輩一般都會在學校學習英語。而我們很多年青人現在都迷上了社交媒體,他們總是看著手機,有時更會想要一些在這裡完全不適用的潮流物品。這些新潮流影響我們的後輩不少,現在大多年青一代對Matai(酋長)的名譽逐漸失去興趣。所以為了不讓這個傳統流失,現在不少村落都改變了制度,從以前的先訓練後當選,改為先讓年青人當選為Matai,然後再讓他們跟隨年紀更大的Matai去學習如何做一個領袖。所以現在你可以找到一些很年輕的學生也有Matai的頭銜。」

編:「既然年青一輩如此被外界的潮流文化所吸引,你認為他們都會傾向想要到外國生活嗎?」

Sina:「我會形容他們大多享受來自外界的娛樂和文化,但一般也不會打算走到薩摩亞島外生活。一方面是因為他們從小在這裡成長,在外地的生活對他們來說是難度很高的挑戰。另一方面,他們即使去到島外,一般都難以找到合適的工作足夠養活自己和島上的家人,所以移居到外地的吸引力不大。」

Dorothy:「確實在這裡的生活水平和薪水是同樣地低,雖然人們能自給自足,但要做到向外發展或增值的方法十分有限。」

編:「最後想問問兩位,在薩摩亞生活,你們最喜愛和不喜歡的地方是什麼呢?」

Dorothy:「感到困難的地方也許就是收支問題吧,我總是要小心翼翼地消費和格價。喜歡的地方是在這裡能免費浮潛!在澳門或其他地方,浮潛是一個價值不菲的活動,但在這裡,人們貫徹海洋是屬於所有人的信念,你可以無償看到壯觀的珊瑚礁和海洋生物,這是我覺得最美麗的地方!」

Sina:「至於我,喜歡和不喜歡的地方其實是一個硬幣的兩面  — 這裡每個人都十分親近,你從小認識所有人,所有人也認識你,所以你能夠感到很多人的關心和照顧,但亦因為如此,無論你做什麼,或好或壞都會被視為影響家族形象。這是一個非常小的社區,而且人們十分八掛!(笑)不論你做什麼都會輕易被家人發現,所以也造成不少的壓力。我會說薩摩亞是一個居住舒適的地方,這裡的環境和氛圍亦很適合撫養家庭,不過從醫療制度或經濟層面,我想外國則會比較優勝。我必須強調,我仍然很愛我的國家!(笑)」

Dorothy:「另外大家要留意,這裡有非常多的昆蟲(Sina:因為這裡是叢林!),我來到薩摩亞後幾乎每天都會被蟲咬,即使我用了從澳門帶來的殺蟲水也沒有效用。然而,在這裡土生土長的薩摩亞人卻從來不會被咬,有另一位同事曾經對我笑說,因為昆蟲們是與薩摩亞人屬於同一個社群。」

Sina:「沒錯(笑),就算是從外地移回來薩摩亞的薩摩亞人起初也會被咬,但本地人是沒有這個問題。」

Dorothy:「我最近被咬的次數開始減少了,也許我也開始被視為一份子嗎?(笑)」

Sina:「歡迎大家也來薩摩亞,認識這個地方、海洋和探望我們!」

補充資料:

在薩摩亞有近三萬人是薩摩亞人和華人的混血兒,他們在正式人口普查中被列為薩摩亞人。鄰近的美屬薩摩亞也有少量華人。 

華人在薩摩亞的歷史記錄至少可以追溯到19世紀70年代。在1880年,當地的大酋長曾發布了一項禁止華人移民薩摩亞的法令,但在西薩摩亞於1899年被德國統治後,殖民地總督Wilhelm Solf就在1903年起解除了禁令,並從中國運送勞工。據史料,來自中國的苦力們匯報了工作上嚴厲和殘酷的體罰,這些報告促使廣東省總督不再向殖民地派遣中國苦力。當時的華人移民幾乎全部是男性,大多數勞動者娶薩摩亞婦女為妻,到在1918年,中國-薩摩亞血統的後代成為其中一個顯著的少數民族,這更導致1931年政府再下新的禁令,禁止華人男子以各種理由與薩摩亞婦女進行交往。起初,大多數前往薩摩亞的中國苦力都是來自廣東,因此他們大多以廣東話或客家話為母語,而1980年代後的新移民則多說普通話。

薩摩亞華人在薩摩亞多是商人、勞工和店主,他們將來自中國的食物傳統帶到薩摩亞,因此薩摩亞菜式也採用了各種中式菜餚,如米飯、麵條和叉燒包。創業和社區投資都是華人在外地的商業慣例和文化特徵,這促進了第一腐華人移民從勞工發展成企業家、店主和貿易巨頭的浪潮,現時薩摩亞不少的知名企業也是由華人所建立或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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