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曼的現代奴隸制:解救被困女性的WhatsApp群組

由家鄉非洲的馬拉威(Malawi)被帶到阿曼(Oman)後,Georgina(化名)開展了噩夢般的奴隸生活 —  一星期七日的長時間工作、強迫勞動、性剝削和虐待。她剛到那裡沒多久,老闆就強迫她和他發生性關係,並威脅說如果她說出去,就開槍打死她:「他會帶朋友來,然後他們會付錢給他。我受了重傷,每天擔驚受怕。」經歷了幾週的虐待後,32歲的Georgina勇敢地在Facebook上發文求助。

與許多海灣國家、甚至香港一樣,阿曼的家庭經常僱用住家女傭。海灣阿拉伯國家目前約有200萬名外籍女性家庭傭工,這些女傭通常由來自亞洲和非洲低收入國家的機構招募,但這些機構基本上不受監管。因此,在法律的漏洞下 Georgina 只是阿曼現代奴隸受害者的冰山一角。

大多數受訪女性表示,她們被招募人員欺騙。有些人被告知會為她們提供歐洲或美國的餐廳和飯店工作,而另一些則誤以為自己申請了出國留學的獎學金。然而,抵達阿曼後,她們卻被迫從事家務工作。

Georgina 的絕望求助訊息幸好被身在地球另一端的美國新罕布夏州的社運人士Pililani Mombe Nyoni看到。Nyoni同樣來自馬拉威,決心拯救在阿曼受奴役的女性。她先聯繫了Georgina,讓她先刪除Facebook貼文以保障自己的安全,然後把自己的WhatsApp號碼給了她。這位社運人士的號碼從此開始在阿曼流傳。「Georgina是第一個受害者。然後是另一個女孩、第二個、第三個女孩,」Nyoni與BBC說。

很快,這個WhatsApp群組裡就充滿了許多語音訊息和視頻。「我感覺自己像在監獄裡……我們永遠逃不掉了。」「我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許多人一抵達阿曼就被沒收了護照,無法離開。其中一些訊息詳細描述了這些女性所遭受的可怕遭遇,令人不忍直視。

她們的處境因阿曼的「卡法拉」(kafala)制度而變得更加艱難。這種在海灣阿拉伯國家常見的擔保制度,將外籍工人的法律地位與雇主綁定,並且傭工的出入境、工作和居住的控制權都由雇主掌控。如果工人違反合約離開— 例如因遭受虐待而逃跑 —將被視為犯罪,並可能導致入獄。這使得弱勢工人與雇主緊密捆綁,容易遭受虐待,雇主亦會隨意拖延甚至拒絕支付工資。

卡法拉制度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被視為阿曼奴隸制度的現代延續。自17世紀以來,阿曼一直是海灣地區的奴隸貿易中心,合法的奴隸制曾是阿曼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直到1970年代阿曼才正式廢除奴隸制,成為印度洋地區最後一個廢除奴隸制的國家。直到今天,在包括阿曼在內的許多國家,雇主和招募人員仍然不稱這些受聘人士為工人,而是通稱為「僕人」。

Nyoni 的群組成為了一眾受困女性的情感支持和求助的平台。Nyoni 經人介紹後認識了Do Bold的創始人Ekaterina Porras Sivolobova,她的機構致力於幫助海灣阿拉伯國家的移民工,以及被人口販運和強迫勞動的受害者,釋放那些被困在現代奴役中的人。

根據阿曼2017年11月的官方統計數據,當地有超過15.4萬名外籍女性家庭傭工。在2023年美國國務院人口販運報告中,Do Bold對阿曼的400名外籍女傭工進行了一項調查,結果顯示幾乎所有女性都是人口販運的受害者。

在阿曼待了三個月後,Nyoni 成功幫助Georgin回到家鄉。她說:「幫助Georgin的過程中,我感到非常憤怒。」她在馬拉威國內發出警示,政府隨後介入,呼籲當局將這些婦女接回國。馬拉威政府與Do Bold合作,花了超過16萬美元終於將一共54名婦女接回國。

阿曼外交部的網頁上在有關人口販賣的網頁上寫道:「阿曼蘇丹國致力於在全球打擊人口販運的鬥爭中發揮應有的作用。」並寫道會與國家打擊人口販運委員會 (NCCHT)、檢察院、警察及司法和法律事務部等合作,共同應對這一國際問題。諷刺的是,在面對有關人口販運和強迫勞動的指控,阿曼官方都沒有作出直接回應或者處理,即使受害人報警告上法院,都沒有採取相應行動。

在數碼時代,現代奴隸和人口販運的情況已不再像上世紀那樣難以發現,社交媒體為受害者提供了求助和發聲的平台。正如 Do Bold通過社交媒體與被奴役的外籍女性家庭傭工建立聯繫,收集詳細信息。目前,他們擁有阿曼規模最大的移工和人口販運資料庫,並且這些數據已被美國國務院年度《人口販運報告》採用,證明他們的努力正在初見成效。

「這對我們來說是一項重大成就,因為報告促使美國政府向阿曼政府施加壓力。」Do Bold的創辦人Sivolobova表示,這有助於其他政府和國際組織認識到這一問題,並最終找到根本解決方案。

除了建立資料庫和引起國際關注,Do Bold還直接與雇主進行談判,努力幫助她們脫離困境。在最壞的情況下,Do Bold的員工可能會被迫離開該國。如今Sivolobova和她的家人已從海灣地區搬到希臘,在那裡她們可以更安全地繼續致力於解決人口販賣的問題。「這確實是很艱難的工作。但我無法容忍不義,也知道自己不是無能為力。這就是我堅持下去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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