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林小湛Alannah Ong:跨文化中追尋優雅和生命力

林小湛(Alannah Ong)近年最為人熱論的是她在黃子華主演的香港賀歲片《毒舌大狀》中的演出,她飾演反派角色的富商太太「鍾老太」,角色與Alannah本人同樣帶著高貴優雅的氛圍,卻是個狠惡冷漠的人物。在現實中,「鍾老太」的戲分只是Alannah精彩人生中其中一個美麗的瞬間。

Alannah在澳門出生,從五歲開始學習鋼琴,後來舉家遷到香港生活。在她的音樂生涯中,她憑著才能和努力成就了多項驚人的事跡:十八歲的她,在皇家音樂學校RMS第八級鋼琴考試中得到全港第一的成績,因此被推薦入英國皇家音樂學院深造。移民加拿大之後,她被加拿大國防部邀請成為國家中央樂團The Central Band的首位女成員,在總督府為王室、外國政要等在國宴時演奏,後來她更在英女王伊莉沙白二世的國宴上演奏,於1977年獲英女王銀禧獎章。然而這些成就並沒有讓Alannah滿足並止步於現狀,她一生始終不休追尋和實踐她的熱誠。

【藉演戲體會人生百味】

雖然Alannah的事業一直以鋼琴為主,但她對表演和演戲的渴望一直在她心中揮之不去,因此當Alannah在加拿大渥太華大學擔任音樂系教授時,她同時修讀並完成了文學學士(戲劇)學位,並在1980年搬到當時被稱為「北荷里活」的溫哥華,在45歲之齡開始參與拍攝加拿大電影電視:

「我總是問自己做什麼會令自己最開心?我知道自己享受表演,我亦相信人生沒有什麼是太遲,但我們總能選擇自己做的事和保持快樂。」

Alannah的努力和熱誠讓她再度在事業上達至另一個高峰,不但出演了在香港和加拿大多部的電視劇和電影,更於2019年榮獲加拿大溫哥華《傑西舞台劇》(Jessie Richardson Theatre Award)「最佳女配角」的殊榮。

談及演戲吸引Alannah的地方,她分享到演戲的樂趣在於讓她能代入另一個人生,體會不一樣的人生甜酸苦辣:「我曾經演出一個舞台劇角色,我要演作一個破碎家庭中的悲劇媽媽,她在家中總是十分冷漠,只會逃避般的看電視和抽煙。她對於自己女兒即將下嫁的男朋友感到不滿和擔憂,潛在所困擾她的其實是因為這令她聯想起拋棄了她和女兒的前夫。然而她最後重讀自己從前的情信,她重新想起愛情和真正的自己,這使她走出了麻醉於電視的內心,得到心靈和關係上的救贖。這個角色和真正的我所經歷的截然不同,我亦不一定認同她的做法和選擇,但藉著她我體會到更多人際關係之間的千絲萬縷和複雜心理,亦令我更能理解不同人的心境和過去。現實中我選擇活出自己,但在演戲中我走入別人的世界,體會別人的心路歷程,令我更懂得有同理心。」

【藉禮儀贏得尊重】

在外國生活的日子,Alannah觀察到人們經常迷惘於如何在不同場合自處或表達,以致造成失禮和誤解,因此她開始了為政府機構、各地企業和學校提供禮儀培訓,多年來教授適用於國際大小場合的知識,旨在培養各界人士的品格。

「我自己也是到英國生活後才發現在家所學的禮儀並不足夠。當時的我不懂如何介紹自己、或應如何跟不同背景的人握手。特別是當我在加拿大國防部樂團演奏時,我經常在國宴上遇見最高層的人,所以我決心要學習國際禮儀,免得失禮。禮儀不單讓人感到你的教養,更是表示對你所遇見的人的尊重和融入,願意參與一個群體。例如在歐洲的雞尾酒會,雖然現場會預備小食,但原意是讓人們有空間輕鬆暢談,意不在飽腹,但我曾看見有來自其他地方的人本來沒有雞尾酒會的文化習慣,到場後將其視為自助餐般大吃大喝,雖然這不是會影響別人的事,但那人卻錯失了與當地人交流和融入的機會,甚至連為什麼自己格格不入的原因也不得而知。」

在著重察顏觀色的日本,當地人也有一個獨有的用語「TPO」,代表英語單字裡的Time(時間)、Place(地點)和Occasion(場合),以形容認清情景和對應行為的重要性,例如如果有人穿着不合適的服裝參加喪禮,或者在工作時噴過量的香水,就可能會被稱爲「TPOを弁えない(不能辨別TPO)」。雖然適當表現的判斷標準會按不同的文化有所差異,但學習國際禮儀始終能避免大多失禮的情況,亦操練人在陌生環境中有效觀察和考慮周到的技巧:

「所謂見微知著,我希望透過教授社交禮儀,例如怎樣入座、談吐等,讓更多人能夠有意識地到訪不同地方,亦可以更容易理解其他文化的人,更有效溝通和贏得賞識。最重要的是做個顧慮週到、尊重自己亦尊重別人的人。」

Alannah分享道。

【從一個生命燃起對所有生命的關注】

Alannah的人生跨越了在中港英加的歲月,曾身於各種令人難以想像的高階場合和影視台前幕後。她始終全力做熱愛的事,貫徹以優雅友善的態度面對生命中各樣的情景,不禁令人好奇她的生命力到底是從何以來:

「小時的我經歷了第二次大戰,見盡生離死別,這樣直面生命的經歷令我感受良多,亦因此倍感生命的寶貴。我熱愛自己的生命,體會到唯有你能好好照顧和尊重自己,你才會有能力照顧和善待別人。我今年已經八十三歲,我感恩我學懂如何做一個開心的人,因此我亦感到我有使命要把生命力的秘訣傳授給下一代,鼓勵更多人。」

雖然Alannah親身經歷過不少大場面,但對她來說,一個在加拿大的當地小故事卻在她的生命泛起極大的漣漪,久久不退。這是一頭牧場豬的傳奇故事:

在1990年的加拿大亞伯達省紅鹿市(Alberta Red Deer)一頭重達108公斤的牧場豬在被送往工廠的路上,從必死無疑的情況下逃脫出來。這隻勇敢的豬獨自躲藏起來,隨著冬天的來臨並它失去蹤影的日子越長,當地媒體報道了它大膽逃跑的消息,並迅速引發了公眾的想像和關注。全國各地的學生和市民寫信給紅鹿市長,懇求他讓這頭豬能免於屠刀。六個月後這頭豬終於被人發現,當時的它仍是堅強抵抗捉拿,在被第三枚鎮靜劑射中後才倒下。它在獸醫和當地農民的照顧下被安置在一個溫暖的馬厩,可惜兩天後它始終因腹膜炎而悄悄離世。它的故事感動了整個城市,人們創作歌曲和詩歌歌頌它,它被命名為Francis The Pig,它的故事被刊登於紅鹿市檔案館,市政府亦設立了它的青銅雕像以記念這個頑強的生命。

「我當時在加拿大聽到這個新聞,我被Francis The Pig對自由和生存的意志深深吸引,它令我想起很多人在難關中放棄自己的生命,我總是感到很婉惜和痛心,但這個故事卻是一個強而有力的例子去體現對生命的堅持不放棄。我很希望更多人能認識這個故事,成為他們的鼓勵。」Alannah分享道。

在百忙之中Alannah特意以這個故事為藍本親自撰寫了一本兒童故事書,更自費聘請專業人士翻譯成中英對照和設計插圖,希望能將Francis The Pig帶到不同的校園和社區,將這份生命力發放出去。

「我一生作為老師,無論是音樂、禮儀或演藝,都是用愛心熱誠的去教導學生。很深刻有一次在巴士上,有一位男士問我是否林老師,原來他是我年輕時於幼稚園教導的一個學生。我很驚訝的問他為什麼還會記得我,他說:『因為你對我們非常有愛心,所以我永遠都會記得你的。』原來我們做過的事可以在他人的生命中留下痕跡。在人生的路程中,我們需要用勇氣面對困境難關,用愛和善良的心對待他人,亦要自主地選擇每天在快樂中生存。我到今天仍有Francis The Pig這個不能放手的使命要去分享生命的故事,這令我能繼續努力下去,永不言休。」Alannah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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