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通尼,過去二十年我已經到訪緬甸超過三十次,她是我的第二故鄉。」作為Instagram專頁 『愛上緬甸的41個理由』的版主,通尼急不及待向我們分享他所熟悉和熱愛的緬甸。
「我正職是在香港的大學工作。自從我於2004年跟教會第一次到訪緬甸開始,我就不斷再次想要回到這個國家,並且在每次的旅程中慢慢建立了很多與本地人的聯繫和友誼。」通尼與我們敍述他與緬甸第一次的相遇:「我對緬甸的第一印象是一切都很新鮮和帶異國特色,但也是非常落後。當時我們行程是要去到近雲南邊境的緬北,當地有一半人口是緬甸華人,亦有不少少數民族。我深刻記得我們斷斷續續坐了二十小時的旅行車才到達目的地,在路途上我一直驚嘆車程之偏遠。」當時通尼和他的團隊是去拜訪當地由宣教士和教會建立的孤兒院,因為社區偏遠且欠缺中央政府支援,這個中心亦擔當了戒毒所、神學院和學校等社區服務。「因為年代遠久和當地特別偏僻,所以當時我們都沒有電話或網絡去聯絡當地人,只能夠憑信任相約在某一點接頭。亦可能因為當地沒有像城市的香港般如此緊湊繁忙,當地人的時間觀念有時都會比較鬆散。我很難忘一次我們約了當地人駕車接我們,但到了集合時間卻一直未出現,最後我們在深山呆等了三小時。」通尼笑說。
在通尼眼中,緬甸人有很多與香港人不同的地方,而他觀察到一些美好而值得細味的小事:「緬甸人對他們的佛教信仰有十分單純清心的敬畏,也願意為信仰付出很多。你知道為什麼緬甸的佛寺總是能夠保持金壁輝煌嗎?除了因為僧侶們的保養,當地人會儲蓄他們僅有的金錢,定時去購買黃金片並親自貼在寺廟的外面,以代表他們的虔誠和供奉。當你想到他們的生活談不上豐裕卻仍然如此行,你可以看到他們的專一和決心。一百年的佛寺之所以從不失它的光芒,全是因這些人們的擺上。」同是源於佛教,緬甸人在生活中亦反映出他們的信念,「他們非常重視幫助別人,亦十分慷慨和樂於施予。我第一次到緬甸時留意到路邊總會有一些瓦製的水壺,後來了解到原來是人們特意放出來讓布施的僧侶和路人在炎熱口渴時可以使用。」通尼分享道。
正因為通尼在近二十年中一直出入緬甸,他亦有機會見證緬甸被改變的歷史瞬間。「電話和網絡的流通和普及化絕對改變了緬甸和當地人的生活。由以往要高價購買當地電話卡,到2011年左右開始每人都有電話和網絡,我們團隊可以直接聯絡當地的單位和家庭,這亦讓我們與當地的合作變得更緊密,人們也可以更容易與外面世界連接。」通尼更分享到緬甸的不同在2015年左右由昂山素姬領導的新政府下顯得更為明顯:「作為外來訪客,最明顯觀察到的改變是簽證的程序。早前於軍政府年代,申請簽證是一個很繁瑣的過程,有時亦因為官員貪污,我們在當地不同的檢查站總會被受取額外的錢。但在新政府時期申請簽證被改進為電子化,甚至一度香港和其他國家的遊客能夠免簽證,讓更多外國人願意到緬甸旅遊。」
然而短暫的改善和景氣在疫情和軍政府重新掌權的雙重打擊下驟然落幕。「對於一切的變化我只能說十分唏噓。當地的訊息變得封鎖,到處都人心惶惶,人們終日深怕軍警會來突擊檢查。」在去年12月,通尼和他的團隊一直支持的一個鄉村Nanchaung就因為與政府軍方不合作,在一天早上軍隊突然開入村落焚燒教堂和平民房屋,甚至社區診所也受到破壞,19個家庭的居所毀於一旦。
「因為外國的制裁,當地的經濟和旅遊業也一落千丈,好不容易前進了的幾步一下子倒回去二十年前。這樣的改變對於未曾經歷軍政府年代的年輕人更是特別難受。」
除了在政見上的限制,連當地人民的日常所需也開始變得匱乏,「我在今年7月曾經一度回到緬甸,這是我疫情後第一次親身回去。我在那裡經歷多次的停電,供電越來越不穩定,每日停電4-8小時不等;亦因電壓過低,沒有變壓器人們在家中都不能用到電器。又有一天我隨同我的朋友到了一所私家醫院探病,他們告訴我當地很多政府醫院已經因為缺乏醫生而沒有運作,所以當地人要得到較有水準的醫療,就需要自費到私家醫院。然而諷刺的是即使醫療服務已經不足,好幾間不錯的私家醫院卻被政府勒令停辦,矛頭直指他們支持反政府軍。你想像當地人若是貧窮又生病,他們可以有什麼出路?」
當我們了解到緬甸曾經和現在的情況是如此複雜而吃力時,我們不禁好奇到底是什麼吸引通尼仿然堅持一而再回到這個異國。「我會肯定地說使我回緬甸的最大因素是當地的人。在過去多年我認識了當地的人們,亦一同走過很多的日子,他們總讓我念念不忘,也是我愛上緬甸的原因。在我2004年第一次到訪時,我有機會認識了一位當時正懷孕的女士,我們一直保持聯絡,她後來更成為我們當地一位同事。我看著她從大腹便便,到我第二年回去時已手抱著孩子,再見證著孩子成長為少女,到今天快要高中畢業了。她們彷彿成為了我的家人,我也看到她們的生活因為我們的參與而有改善,使我感到十分幸運能與這家人同行了這些年日。」
通尼與這個國家和人們每年建立更深的聯繫,這讓他不禁開始思想如何能從香港支持當地正在努力生活但資源有限的人們。「其實我讀書時曾經也想要改變世界,但開始工作後這種想法不知不覺間一度式微了。遇上緬甸使我重新燃起這團火,我開始籌劃和向身邊的人集思廣益,討論支援緬甸人的方法。」在認識當地需要的過程中,通尼了解到當地有很多兒童因為持續不斷的內戰、單親家庭、家長吸毒或在囚的原因而缺乏雙親的照顧,甚至成為孤兒。同時亦因為當地不同少數民族定居的環境所影響,一些少數民族傳統上都會住在難以接駁的山區,令他們不能受到本地教育或政府支援。於是2015年通尼和幾位同樣熱愛緬甸的朋友合辦了非牟利機構LxM 勵·緬,並開展了緬甸兒童助養計劃,連繫身於香港而願意支持緬甸兒童的人和當地的機構,以每月200港元一對一支持孩子的生活、教育和成長。計劃開始時以三十位兒童為起點,直到今天他們已經支持超過300位當地兒童,目前有140位正在進行中。
「我很感動看見香港參與的人不單是付出金錢,不少人也是親自與所支持的孩子聯絡交流,真誠關心他們的生命。我曾經有一位捐助者與她所支持的孩子多年保持書信來往,甚至到孩子快到升大學的年紀,她也幫助尋找機會和想要經濟支持他升讀大學,兩人到今天仍有聯絡。我看見這是一份一生的關係,而我十分慶幸能夠製造這樣的契機。」
與此同時,因為緬甸再度對外封鎖,曾經一度靠遊客生意的小商人和農民再度陷入貧困的危機,因為憑他們的力量沒辦法賣他們的產品到國外。通尼就藉本來他擁有於當地的聯繫,與其中一些由本地人創立的社會企業合作並創立了Craving Good,將當地的手工產品帶到香港。
位於緬甸達拉區的社企Pann Nann Ein,他們通過生產高質素的手工藝品,令當地的殘疾人士能建立可持續的生計,過上充實、有尊嚴的生活。「我們的重心不僅是教授殘疾人士技能,更通過商業和生活技能培訓建立他們的自信及獨立性。他們不再是被施捨者,而是貢獻者、是家庭及社區中的活躍成員。」Pann Nann Ein 的聯合創始人 MA HNIN PHYU KAUNG分享道。另一個例子則是Behind the Leaf Coffee 團隊。團隊成員於2016年來到勃歐(Pak-O)這條村莊,勃歐人為緬甸撣邦南部的少數民族,這條村莊長年藏於峽谷之中,一直對外封閉。農民採用傳統農法種植咖啡樹,但卻缺乏先進的管理及技術,只能於當地市場以低價出售。於是團隊與勃歐人合作,以種植精品咖啡為目標,盼為這條隱世多年的村莊帶來希望,使他們的咖啡為世人所知。這些位於緬甸當地的努力和創意,都藉著通尼的網絡和協調得以與香港人接軌。「我認識緬甸,我知道他們正在經歷的是多大的困難,所以我每賣一件產品,我就會想起他們的臉孔、工場,知道他們正在為自己努力,而這些人們也是我最記掛的。」通尼說。
「自2021年來我明白香港對於緬甸的關注逐漸靜下來,但其實他們經歷的困難是日益嚴峻。我希望能夠為大家帶來當地最新的情況,並且藉著他們的產品向大家述說當地人的故事。」通尼分享他繼續這些工作的動力,「雖然我覺得我所作的事很微小,也覺得我只是一個普通人,但如果我們能夠從最微小的地方開始改變,對這個世界產生一點點的影響力,我就覺得已經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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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ving G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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