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南蘇丹的一座鄉村。一個與平日無異的上課天,11歲的Salva Dut 坐在教室上最後一堂課,期待與同學一起回家。 突然間,「砰!砰!砰!」的槍聲響起,將他平靜的生活打得支離破碎。
「趴在地上!」老師向受驚的學生喊道,命令他們逃跑躲入灌木叢中。1983年,蘇丹人民解放軍(SPLA)在南部地區領導叛亂爭取獨立,引起第二次內戰,戰火蔓延到他的村莊。
「敵人瞄準了男孩,因為他們認為我們長大後就會成為士兵並參加戰鬥。」來自丁卡部落 (Dinka) 現在48歲的Salva說,該民族被喻為是世界上身高最高的人種。
為了逃離戰爭,Salva與其他二萬名兒童,大多數是7 至17 歲的男孩,被迫和家人分開,展開了長達數年的徒步長征。他們被稱為「失落的蘇丹男孩」(Lost Boys of Sudan) -— 指在第二次蘇丹內戰(1987-2005)期間流離失所或成為孤兒的努爾族和丁卡族男孩。該術語由難民營的醫護人員使用,出處被指可能是源自 J. M. Barrie 《彼得潘(Peter Pan)》的故事。
Salva和一群丁卡族村民一起走了兩個月,到達了埃塞俄比亞的一個難民營。沿途許多人死於飢餓、脫水和野生動物的襲擊。在埃塞俄比亞待了六年後,他帶領著1,500名「失落男孩」,在18個月徒步八百公里,穿過沙漠,跨越三個國家,到達肯尼亞北部的卡庫馬難民營。 最終只有 1,200 名男孩成功抵達肯尼亞。
「我們在100多度的極端溫度下穿過沙漠,有些日子我們沒有水和食物。既要在河流中躲避鱷魚,在大草原上躲避獅子,一邊躲避士兵的攻擊。」
這位南蘇丹人回憶道。
1996 年,21 歲的Salva等到了改變一生的機會。他和其他約4,000 名「失落男孩」在美國國務院的支持下被帶到美國。他在那裹遇見了熱情的寄宿家庭,展開了充滿希望的新生活。他說:「食物、天氣和語言為我帶來了文化衝擊。 我一生中從未體驗過這些事物。 我必須要有耐心並適應這種文化,才能學會如何照顧自己。」
抵達美國五年後,心繫家人和祖國的Salva從難民同伴中得知他的父親仍然活著,居住在蘇丹南部。他決定再次上路,回到內戰仍在激烈的南蘇丹。2002年1月,Salva與16年未見的父親重聚,但他父親因為不乾淨的食水患上了重病。
和許多農村一樣,他父親的村子裡沒有乾淨的水。他決心為他的人民帶來改變,與朋友一起創立了Water for South Sudan(WFSS)去籌集資金在他的祖國打井。 2005 年,Salva成功父親的村莊打出了第一口井。「我花了好幾年才籌集到 5 萬美元回去打井。 我看到了水的力量,以及水在我們生活中的作用。」他說。至今,WFSS 已打通了 628口井,並教授了不少村民維護水井的方法以及衛生意識。
這口小小的井緩解了南蘇丹人民日常生活的困難,特別是對於每天要步行幾個小時去獲得食用水的婦女和女孩來說。 「現在她們有額外的時間在家烹飪和賺錢。 學校建在水井周圍,女孩亦有機會上學。 村莊的穩定和下一代的和平有一天將改變他們的世界。」WFSS的創辦人說。
Salva說,現在的他仍在行走,不是以前字面上的徒步長征,而是象徵性的一步一步地朝著改變世界的願景前進。
「只要有希望、信念和毅力,你就可以完成生活中的任何事情。 無論遇到多麼困難的事,都要堅持走下去,你會發現其他人加入你的行列。 只要繼續向前走,你就會到達。」
除了Salva,現在亦有不少曾經是「失落男孩」、已經長大的南蘇丹人,也願意回到家鄉參與人道救援工作或兒童教育,盼望改寫同樣活於戰火,但努力生存的新一代的命運。
【新一代的蘇丹失落兒童】
第二次蘇丹內戰一直持續到2005年,大約有190萬名南蘇丹平民死亡,以及超過400萬人被迫離開家園。南蘇丹在此後6年實行自治,2011年7月通過公投宣告獨立,成立南蘇丹共和國。但南蘇丹和蘇丹境內的戰爭從未完全終結,這兩個命運多舛的非洲國家動輒就面臨軍事政變或獨裁者的掌權。
2023年4月蘇丹首都喀土穆(Khartoum)爆發武裝衝突,造成無數平民流離失所,更製造出了新一代失落男孩和失落女孩的悲劇。戰事至今蔓延各省,已造成至少1800人死亡。每兩名兒童在蘇丹就有一個面臨著難以想像的生存挑戰。近 1400 萬蘇丹兒童,相當於法國、德國或泰國的兒童人口,迫切需要人道主義支援。
「我們無法接受這場戰爭給蘇丹兒童及其家人造成的損失。」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副執行主任Ted Chaiban在上星期五說。
「據報導,至少 435 名兒童在衝突中喪生和2000多名兒童受傷。自戰爭開始以來,平均每小時就有一名兒童死亡或受傷。 我們知道這個數字被低估了,真實的死亡人數可能要高得多。」他說。
「170 萬兒童被趕出家園。他們父母們做出了不可能的選擇,讓孩子背井離鄉,拋下他們所認識的一切。現在他們在蘇丹境內流離失所,有些跨越邊境,與家人分離,遭受飢餓、疾病和暴力的侵害。」
這位聯合國官員回憶起2003年發生的蘇丹西部達爾富爾(Darfur)的武裝衝突,該場長達17年的戰事在2020年結束。「我親眼目睹了 18 年前達爾富爾衝突最黑暗的日子裡針對兒童和婦女的暴行所造成的後果。 我深感擔憂的是,我們正在目睹這些可怕日子的重演。」
參考資料
1. https://www.waterforsouthsudan.org/salvas-story
2. https://www.heartsonfire.org/salva-dut-wf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