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的落幕:委內瑞拉最古老電台的結束

加拉加斯廣播電台 (RCR) 是委內瑞拉最古老的電台,但在近數年的掙扎後終於被迫關上它們歷史的一頁,在今年6月29日播出他們最後的節目,黯然落幕。

RCR 於 1930 年 12 月 11 日開始廣播,近年來一直對已故總統烏戈·查韋斯和現任總統尼古拉斯·馬杜羅的執政持批評態度。與政府緊繃的關係在2019年踏入僵局,當時的國家電信委員會 (Conatel) 辯稱,RCR在委內瑞拉無線電頻譜上運行的特許權已經到期,拒絕其延長特許權的請求,並下令RCR 「立即停止」運營。

面對失去特許權,RCR當時宣布將通過互聯網延續其節目,並且自 2019 年 4 月起轉移到YouTube繼續進行廣播。「然而,多種因素使在 YouTube 上維持活動也變得不可行,」RCR 的總監兼董事 Jaime Nestares 在其 Twitter 帳戶上表示。在2023年開始,國有電話公司 CANTV 切斷了RCR所有電話線路的服務。電力公司表示,問題是由於為大樓供電的變壓器損壞造成的。但長達三個月斷電令RCR 無法繼續運作,

「儘管我們及時支付了費用,但我們與聽眾溝通、接受投訴的電話線路服務卻被切斷了。你怎麼解釋?這是一個已經停電 92 天的廣播電台,我們只能依賴自家發電機。」

Jaime Nestares 說道。後來他向 CNN 證實,他決定中止節目在Youtube上的運營。

「過去四年來,廣告市場和 YouTube 商業價值大幅下降。我們在電力和互聯網方面都遇到了困難,我們看到越來越多委內瑞拉人的資源不斷減少,訪問社交網絡的人數和觀眾數量都大幅下降。」他無奈地分享道。

非政府組織 Espacio Público歸納了媒體停止運營時最常見的原因為「行政限制、經濟危機惡化、持續停電和網絡封鎖」。他們亦在其 2022 年年度報告中指出,過去 20 年來,委內瑞拉至少有 403 家獨立媒體機構關閉,其中 285 家是廣播電台。委內瑞拉言論自由非營利組織則報告稱,去年至少有 81 個廣播電台被關閉,這使得 2022 年成為「過去二十年來關閉廣播電台最多的一年」。

人權事務高級專員沃爾克·圖爾克在三月份向聯合國人權理事會發表的講話中對委內瑞拉對媒體的限制表示擔憂,包括封鎖網站以及關閉廣播電台和節目。「這次RCR的關閉意味著委內瑞拉進一步失去自由辯論的空間和資訊來源。」

Jaime Nestares和他的一位節目主持人亦向西方媒體分享到,電台董事會已收到可能針對 RCR 成員採取的行動的警告。 這也是其中一個決定暫時關閉電台的原因,以保護團隊。

「值得冒這個風險嗎?我們的資產被沒收,人們被監禁,值得嗎?我認為現在是時候退後一步,進行重組並推出新的替代方案,以保護我的團隊免受所有這些困難的影響。」 Nestares說道。

RCR 已經播出了近 93 年,該廣播電台最知名的播音員之一佩德羅·加西亞·奧特羅 (Pedro García Otero) 感謝該電台提供的機會,同時對 Twitter 上的這一消息表示遺憾。 「今天,我的靈魂受傷了。 因為我的家被關閉了」(“Hoy duele el alma. Cierra mi casa”),但他亦鼓勵所有聽眾:「當民主實現時,我們將會回歸,而且會變得更強大」。

Credit: Ezequiel Carías (@yosoliaser_eze) / El Nacional

【與歷史和人民同行的廣播電台】

1930 年,受僱於一家電子公司的Edgar J. Anzola向他的僱主William Henry Phelps提出了在加拉加斯建立廣播電台的想法。 當時Phelps已經擁有接收器、光盤和設備播放器、打字機、發電廠等必需用品。 Phelps對Anzola的想法充滿熱情,所以另外安裝了一台專門用於商業目的的發射器。 連同另外兩位同事和技術經理,他們四人就建立了RCR廣播電台的初型。

1932 年,他們的兩位成員創作了第一部廣播小說—- 喜劇《聖特雷莎》(Santa Teresa),其品質和幽默讓它能持續播出了四年。次年,《El Misterio de los Ojos Escarlatas》標誌著懸疑廣播小說的開始。這個故事融入了豐富想像力,引起了聽眾的極大興奮和期待,在連續播出的數個月中,不僅情節成功地娛樂了聽眾,而且在每集的內容中描述了委內瑞拉不同地區的人文特色,在那個時代只有極少的人有條件去旅行,因此廣播小說成為很多人想像外地和認識國家的來源,此節目創造了加拉加斯廣播電台的歷史。

到第二次世界大戰時,RCR已成為委內瑞拉新聞和信息的主要來源。不論時勢好壞,他們也總為人民帶來最新的前線消息。歷史上全國最好的旁述員也是先出身於加拉加斯廣播電台,這也是一些人稱RCR為「委內瑞拉廣播大學」的原因。

同時,加拉加斯廣播電台也培養了許多音樂界和知識界名人,其節目涵蓋了新聞、流行、文化音樂以及廣播肥皂劇。 第一批出現在加拉加斯廣播電台的明星包括 Graciela Naranjo,她在 15 歲時首次亮相。委內瑞拉著名藝人阿爾弗雷多·薩德爾 (Alfredo Sadel) 也在加拉加斯廣播電台首次亮相。

時間走到近十多年,該集團開始面臨著政府的壓力。大約 10 年前,委內瑞拉的經濟危機亦開始對 RCR 造成影響,當時政府要求電視台將員工人數從 100 人減少到約 15 人,其中包括清潔人員和保安人員,以及 8 名節目主持人。團隊在艱難的經濟和社會環境仍堅持不斷絕他們的廣播,但卻始料不及終於會在2023年告一段落。

【在暗淡前境中尋覓生機】

對於資深記者兼 RCR 主持人布蘭科來說,這是他第二次面臨媒體關閉的問題。2017 年,他正在 Mágica 99.1FM 廣播電台工作,當時CONATEL 同樣拒絕續簽廣播許可證,迫使該電台停播。布蘭科表示,他希望委內瑞拉境內的人們能意識到另一家媒體機構關閉的重要性。「我們正在談論民主、人民自由,這些是必須成為集體社會的關鍵詞。」他說。

對於 64 歲的 RCR 長期聽眾 Teresita Fernández 來說,廣播電台的關閉讓她感到悲傷,因為她沒有其他信息來源。她每天聽的節目之一就是布蘭科的節目。

「我認為他是一位清晰、誠實、資深的記者。這是很悲傷的一天。我看到一切都在一點一點地結束。在沒有廣告商和財務壓力的情況下工作非常困難。我很痛苦,因為我覺得這個國家的改變將變得非常困難,」

Fernández說。

她亦表示她對該電台的所有者和團隊感到擔憂,「我不知道人民是否還能在未經審查的情況下了解國家現實,RCR的關閉對委內瑞拉的言論自由來說是巨大的損失。」

媒體監管機構無國界記者組織表示,在總統尼古拉斯·馬杜羅的領導下,「委內瑞拉在信息方面正在經歷長期的限制性環境,其政策威脅到獨立新聞業的充分行使。」現時在世界新聞自由指數中,該國在 180 個國家中排名第 159 位。然而委內瑞拉執政黨代表兼國民議會議員迪奧斯達多·卡貝洛(Diosdado Cabello)在去年11月表示,許多廣播電台是被其持份者關閉,堅稱委內瑞拉的言論自由受到保障。卡貝洛在新聞發布會上表示:「認為言論自由屬於廣播、電視和報章擁有者的想法是錯誤的,言論自由屬於公民。」

RCR電台總監表示,他希望關閉是暫時的。 他表示縱然面對極大困難,他的小團隊正在尋找一種不同的方式來吸引受眾,以使 RCR 恢復正常運行。「我們已盡最大努力繼續下去。我相信,我們遇到的困難迫使我們重新發明和重建自己,並帶著新的選擇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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