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去年八月左右，在網上讀到一篇文章，內容講述一個將近二百個白人極端主義者轉化的黑人鋼琴手，當時已深受啓發，想要認識他的事蹟更多。後來知道他有一套記錄片在Netflix，可惜因已落畫而沒有機會看到，還記得當時的失落。誰不知今次來到紐約，竟奇蹟遇到他在表姐的大學分享。當表姐形容講者的背景，我還覺得似曾相識，誰不知竟是同一人，所謂神蹟也許就是這一回事吧。
大半年前的自己對他的經歷感興趣，是出於單純對種族議題的好奇。但這半年來香港經歷的巨變，原來也不知不覺令自己出現了很少有的情緒——憎恨。在講座開始前，我和統籌的表姐一同站在大學會場外，先讓學生和參與者入席。作為從外地來的訪客，我感到意外地的是原來這所美國的大學也有為數不少的華人學生。看著他們說著普通話、高興地魚貫而入時，腦海中想起這半年來香港發生的衝突、想起所追求之事被一部分人輕視、嘲笑甚至攻擊；又想起曾經遇過的中國留學生，縱使身於資訊不被禁止的地方卻仍然不願理解，堅持中國的一套，公然帶驕傲侮辱他國的情景。不禁心裡帶苦毒地想：這些關於互相理解、溝通、和解的主題，你們明白嗎？你們能明白嗎？當時的自己更剛好看到數宗令人痛心的新聞在香港發生，心裡的苦澀和難受原來會如此不受控制。
講者開首以近年的新聞說明美國的現況——充滿惡意、盲目的「世仇」互動。新聞片段中憤怒的黑人群眾以火槍威嚇自衛，對方則以狂言和毫不猶豫的子彈報復。遠在美國的敵意，竟與今日香港的荒誕重疊，內心更是激動難過。但講者的對應卻是充滿智慧而帶人性的：每當遇到對他惡言相向的白人主義者，他都不覺得被冒犯，但他會問對方一個問題：「How can you hate me if you don’t even know me?（你若根本不認識我，你如何恨我？）」
起初我還覺得這句句子是那些對自己（和自己的立場）有惡意的人說，但當我一邊聽，忽然卻有一個強烈的醒覺：你剛才不就是恨了你只見了個面、毫不認識的學生們嗎？你又認識他們嗎？內心頓時受了極大的衝擊和亮光，差點在會場中落淚。
美麗的是在台上分享的不只有講者，但還有前任Neo-Nazi首領、今天卻以「Daryl的兄弟」自稱的被轉化者 Jeff Schoep。他分享到自己走上極端的心路歷程和學習，兩人均一再強調轉化的關鍵：Respect and Dignity, see each other as Human
我問自己：香港今日的崩壞和仇恨能如此轉化嗎？”Respect and Dignity” 這兩個關鍵字卻奇妙地是自己一直心中視為核心的信念，能夠站在這裡聽到二人的分享，彷佛是重新提醒我愛心的真實和可行性。其中 Jeff 有一句一針見血的話：「Anyone can be recruited in the hate movement (任何人都可能被招募加入到仇恨的運動) 」。當我們以為他人是瘋狂時，原來自己也同樣容易陷於苦毒仇恨的網羅。現實中化解世代的仇恨從不容易，但至少感激今天活在眼前，活出人性光輝的血肉實證。
更多關於Daryl Davis和Jeff Schoep:
- 利用30年，黑人男子勸阻200人離開美國種族主義組織3K黨
https://kknews.cc/world/bazevn6.html
2. The ‘race whisperer’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graphics/2019/local/neo-nazi-group-takeover/
